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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02-12-11 09:51:19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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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英雄》的三大逻辑硬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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视界网
《英雄》一出，电影论坛的江湖上好像也乱了套，各路豪杰云集，各出绝招，争相表达对《英雄》的猜测、占卜结果，其中荡漾着希望与失望的二重奏。
俺什么也不是，本不想插话，不过，看到有一则评论居然讲：中国电影评论繁荣甚至超过于电影本身，不由得悚然而惊，难道对电影指手划脚的网上英雄，真的是泛滥成灾，像白蚁一样成为过江水鲫了吗？不会吧，我想，其原因是经常在一个圈子里晃，就觉得在这里出没的人特别多。如果觉得BBS上议论电影的人比较多，那是因为你经常在电影论坛上混。其实，在论坛上，我可以确定地说，电影论坛上的网虫，明显要少于谈感情、谈性方面的。前几天，我用GOOGIE搜索一篇文章，误闯歪撞地进入一个谈情说性的论坛，哈，那里才叫热闹，电影论坛要相形见绌吧。
在网上，批评《英雄》的先见之明的文章，滔滔不绝，俨然成了一种时髦，当所有的风潮都一顺跑的时候，注定要涌出一点反动。于是，又有为《英雄》辩护者，义正辞严地陈述已见。歪管正方还是反方论点如何，反正在当今这个年头，能制造出话题就是成功，大家都知道目前中国强调的是“注意力经济”嘛，有人注意就好办，所以邓建国要通过制造绯闻来炒作自己，王海珍也不惜让出名誉权，以博得各位看官的注意，所以，不能流芳百世，即使遗臭万年也行啊，电视上脑白金广告“今年过年不收礼”就是以恶心的轮番轰炸引起观众的关注，可作为注解。
《英雄》作为一个完全是概念化、先验的电影，它的那种思想大于行动、思辨大于情感、虚假大于合理的缺陷，都集中了中国电影不善于塑造人物、不是通过生动的细节，充实人物的内心的缺陷，而是主题先行、以某种框框为人物贴上标签，把人物作为图解一种概念的牺牲品。这一切，在《英雄》中都是以集中的方式存在着。
影片中唯一能让人感到有一点亮色的是，就是同一个事件在不同的人的观察下呈现出不同的内涵，只是遗憾的是，这种对一个事件的多视角阐述，已被黑泽明《影子武士》成功地运用过。而且影片中对虚拟发生的事件的影像表现，也在波洛探案上找到成功的前本，因为，这一本来在叙事结构上的一点绞尽脑汁出来的创意，也被先前的大师们的成功之作瓦解与消释了，张艺谋在这里不得不担当着拾人牙慧、邯郸学步的角色，无论他如何在视觉上推陈出新、在武打节奏上借用香港武师的智慧，都难以刷新电影给人的新鲜的感觉。
更为致命的是，电影的故事本身存在着先天的逻辑上的缺损和畸形，可以表现在如下三个方面：。
一、主题上的硬伤：“天下大业”与“抛弃私怨”的断裂。
《英雄》强调的主题，就是侠客以“天下”为重，放弃个人的仇怨，让秦始皇能顺利完成统一天下的大业。
这个主题毫无疑问是现代人的主题。没有必要指责这个主题的现代性。因为历史剧的态度，毕竟是观照当代社会的。《英雄》中的这种抛弃个人的仇雠、而以国家大业为重，其实在金庸等前辈的武侠小说中都可以鲜明地看到。像韦小宝尽管被授命要谋杀康熙，他也多次有得手的机会，但是，在他与康熙的交往中，他认识到他是一个好皇帝，有利于国家的稳定，从而一次次地手下留情，并且想方设法地帮助康熙，化解危险，甚至劝说崇祯的女儿独臂女尼铸剑为犁，相逢一笑泯恩仇。由此可以看出《英雄》的情节设置，并没有背叛传统的武侠作品的核心主题。看到有些评论，对张艺谋拍《英雄》的动机进行了庸俗化的误解，觉得实在没有必要。因为张艺谋基本是遵循着武侠小说的传统角度进行故事编制的，如果你觉得张艺谋为武侠渗进了别有用心的企图，那么，能否解释金庸武侠中在同样运用的时候，你却为什么不发一词，并不感到突兀呢？
关键的问题不是这一主题，影片中张扬的为解天下万民于吊悬之中的理想，是任何武侠的理想。《英雄》在主题上的逻辑的尴尬应该体现在这里，就是电影没有对秦始皇的丰功伟绩进行任何铺垫与说明，而是先验地把他作为“天下”太平的未来希望，影片中的残剑好像是有特异功能似的，似乎像《寻秦记》中的那个通过时间机器回到秦朝的现代军人，早已预知到秦始皇必定于不久的将来实现统一的大业，所以，他努力去顺应历史潮流，用自己的精湛剑术，去保持历史的不容更改性，就像回到过去的人，永远无法更改历史的进程一样。残剑的使命好像就是如此。
但是，我们要知道，秦始皇在当时的那种情况下，完全受历史的自由发展、无法控制的进程左右着，统一中国的希望，并不是唯一地集中在他身上，可说不过是万类霜天竞自由的一个分子而已。而残剑由于编导们凭借历史教科书的白字黑字，的既定事实，强行地为他的脑袋里塞进了历史的独一无二的最终答案，所以他就像保护《异形》中的那个母亲一样，保护着这个未来君临天下的君主顺利登机，可以说，电影用一种宿命论的调子，把历史的复杂性简化了，好像秦始皇必定是未来的君主。
实际上，我们作一个假设，假如残剑杀掉秦始皇，那么多少年后，不是还有一个刘邦出来统一天下吗？那不是又减少多少项羽坑秦卒的残忍吗？那么，杀掉秦始皇不是照样会略去日后的残酷吗？
可见电影陷入到一种难以自圆其说的矛盾中，它明明是用现代人的预知的答案，去重新构画历史故事，但是它偏偏要寄寓着一个“秦始皇是天下和平的唯一希望”这个动态的不确定的前提上。好像秦始皇是圣人，天下拯救危难的希望凝聚他一身，如果按此说来，六国的军队是否也是在预知了这一点后，而主动让秦军获胜的呢？
这说明了电影编导只是用历史事实概念化地去套情节与人物，根据历史的必然的趋势，去拉郎配地找来几个木偶一样的侠客，来概念化地阐述一种理念，所以使得电影中残剑从杀手转而站在维护秦始皇的这一点上（无名也是如此）显得相当生硬而不值得推敲。
二、推理上的硬伤：洞若观火与思维障碍的矛盾
影片中的秦始皇可以说是福尔摩斯与波洛的前世，精通演绎推理，运筹帷幄，洞察秋豪，火眼金睛，决胜于千里之外，看透一切前因后果。
但是影片的尴尬就出现在这方面，一方面秦王是对刺客的一切都了如指掌，另一方面，他对一些刺客的基本的事实也相当糊涂。
影片中的无名与残剑两个人，可以说没有任何性格上与理念上的差距，今天的无名不过是重复着三年前的残剑的心路历程，这种性格上拉不开距离的人物设置，可以说是艺术作品的大忌，但不幸的是，电影恰恰在这里重蹈覆辙。
其实，影片中无名的从刺秦到护秦的过程，早就在三年前由残剑完成了。电影介绍的很明白，三年前残剑与飞雪刺杀秦王没有成功，就是因为残剑当时手下留情，并且在关键时刻，阻挡了飞雪的凌空刺秦的一剑，破坏了飞雪的报仇计划。
我想，影片中一直给人一种超人智慧感觉的秦始皇，可以从无名的故事中看出破绽，解读出他是真正的刺客，那么三年前，他就不会不明白，在当时向他狂野地杀进来的一男一女的刺客中，就有一个已经成为他的拥趸，并且成为他的救命恩人。他有什么理由看不到这一点呢？他能看到千里之外的长空、飞雪、残剑之间的奇情关系，就不可能不对咫尺之间的刺客的动机看得一清二楚。
可以说，无名在秦庭大殿上扔掉兵器，不过是三年前残剑的重演，那么无名的觉醒过程，实在是一种重复，是残剑的继续。电影煞有介事地表现着这个本是残剑影子的形象的刺杀过程，最后证明不过是一个没有创新意义的历史的重演，无名的形象的独创意义荡然无存。秦始皇对两个人的一时聪明一时昏愦，再次凸现出编导们概念化地组织故事所出现的顾头不顾尾的尴尬所在。
三、性格的硬伤：理念先行与人物性格的抵触。
我觉得《英雄》中真正的主人公应该是残剑，是他提出了“为了天下和平放弃刺秦”的理念，而无名则不过是他的这种思想的再次折射，可以说他是一个叙述着与观看者，残剑被埋没的救秦的壮举借此而揭示出来了。
但是，由于是一种理念先行而派生出的人物的缘故，影片中的人物关系都是极度其虚拟而不真实的。残剑已经认识到秦始皇的天之骄子的本质，但是，他就是不与他心爱的人想沟通，就是不用自己的语言说服飞雪，我想，按影片中的设置，他们能走到一起，应该有着心心相印的基础的，但是，他愣是三年不与妻子说话，仅仅是因为立场不同，三年内竟然毫无沟通，这样的人物关系还有什么值得称道的呢？
影片推出的“天下大于私怨”，看起来振振有词，但影片对这一理念的确认只是后人所了解到的历史，影片没有通过细节来表现出这一理念是如何逐渐施加对残剑乃至无名的影响的，好像残剑完全是在一种灵机一动的领悟中突然开窍的。影片始终缺少对秦始皇对统一天下大业的益处的铺垫，可以说是没有一种时代背景的清晰交代，只是侠们的超验的认识，这使得影片中的人物只是理念的图解，很难说有什么感染人的力量。
影片中的人物就像是一个历史史稿上的棋子，按照历史的发展走向，被编导们机械地搬演着，根本没有让他们的性格自由地发展，让他们去触及历史的风云，去与在历史的撞击中，沉淀出他们对世界的感悟与理解。他们的性格没有逻辑，没有顺向的发展进程，完全是被概念化左右着。当一个电影中的人物的性格完全成为一个没有逻辑的概念图解的时候，我们怎么会与剧中人物产生共鸣呢？我们就会由衷地产生逆反的拒绝，这将是我们面对《英雄》被迫作出的抗体式的反应。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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