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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02-01-01 00:51:5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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黑颜色
蒋子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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内容简介：
《黑颜色》写一个美术学院的女生，因总是用不好黑颜色而受到教授的斥责。
然而，一场意外的车祸之后，她却出人意料地用黑颜色画出了一幅美丽的永恒……
《绝响》写一位女诗人如何以自己的自杀身亡为结局，
构造了一幕幕“痴心女子负心男”的爱情传奇，
却最终被解读为因两尾黄花鱼而负气身亡的市井闹剧，
是一幕关于女性生存境遇的荒诞喜剧。
还有写换妻寓言故事的《从此以后》，妙趣横生的《左手》等。
蒋子丹的女性主义小说一方面指向男性的批判，
一方面坚持“性同类”内部的自我批判和反省，
她的这本小说集《黑颜色》为我们呈现出女性文化空间中一处华美而迷人的风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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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简介：
蒋子丹，女，1954年生于北京，祖籍湖南。高中毕业后当过临时工，话剧团学员，出版社校对员及文学编辑。1983年开始文学写作，1987年加入中国作协并被聘为湖南省作家协会专业作家。1988年迁居海南岛，先后在《海南纪实》和《天涯》杂志当编辑，后再次被聘为海南省作家协会专业作家。1995年起担任《天涯》杂志主编，现为海南省作家协会主席。迄今已出版小说集六部，散文集五部，长篇小说一部，在境外出版小说英文、法文译本共三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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请读片断：
圈
一
我跟他们打了一架。这不是我的错儿。
他们是四个不怎么年轻的男人，我跟他们一样是男人也算不上年轻。这并不意味着我们就不会打架。青春期的躁动业已成为美好的回忆，而更年期的烦闷还可望而不可及，按说没有打架的理由。可架还是打了。这是事实。
从澡堂里回来，正是热血沸腾。一进门我就发现寝室里的摆设和气氛都不怎么顺眼。我的床从房间正中被挪到紧贴西墙根的地方，与其余两架高低铺成品字结构。我的四个邻居都埋头坐在各自的书桌跟前，好像根本没发觉有人进来，只管将手中的书读得孜孜不倦。
“为什么把我的床搬那儿去？”
“为什么不把你的床搬那儿去呢？”
他们的回答像经过排练的四重唱。我马上意识到这是一次有预谋有组织有计划的行动，并且明白我正处在极为不利的境地。
“我看还是把床搬回来的好！”我决定先发制人。
“我正想看看要是不把床搬回来会坏到哪儿去。”
这回不是重唱而是领唱。我立即看出他是主谋，并且牢记在心。在记仇记恨这类事情上，我从来不让巾帼与须眉。
我一松手，盛着肥皂毛巾脏衣服和拖鞋的脸盆就飞出去了。攻击目标本来是那个主谋，不期偏偏打中一位胁从。屋里顿时大乱。跟我那张床一样，所有的东西诸如被褥枕头茶杯暖瓶皮箱木箱水桶台灯以及书报杂志纸墨笔砚等等全都被挪到了不该挪的地方。一个吃剩的馒头贴到天花板上，表现得很新鲜很软和。
五败俱伤。于是达成停火协议，坐下来谈判。
“还是搬回来。”我说。
“历史永远不会倒退。”主谋回答。
“有时候历史会迂回前进。”除非我就是历史才会说得这么有把握。
“那要看什么时候。”
“什么时候都一样。譬如说现在，不搬回来我就无法称呼你们？”
“那怎么样？”
“无法称呼你们的恶果是无法区分你们。”
“那又怎么样？”
“无法区分你们就难免要出差错。譬如说我可能会把从你这里借到的钱还给他，把应该还给他的粮票塞到你抽屉里。”
“这也无关大局。”
“我从信箱里取回信件的时候，说不定就把你的信交给他，把他的信递给你。”
一说到信，他的脸就白了。
最后的结局是不光把床挪到原来的位置，所有在动乱中挪错地方的家什统统挪到原来的位置。只有一只脏袜子去向不明。
一旦各就各位，我马上将他们区分得清清楚楚。我发现主谋是左下，而不幸被我失手击中的是左上。也只有各就各位之后，他俩才可能被区分清楚。以我的床为Y轴（我上边是堆杂物的空床），他们依次为该坐标系中对称的左上左下右上右下。这就再明白不过了。倘若按他们的主意把床摆成品字形，还不乱套么？当然还是各就各位好。
停战以后，左下突然惊讶：“呀，我的眼镜！”只见他刚刚配制的一副变色镜光剩下镜框架在脸上。镜片甩在墙角，由两片分裂成若干片坚持变色不懈。据回忆，我大打出手虽然意在左下，但因为失误并不曾坏他半根毫毛。他的镜片怎么会掉？还有左上招人嫉妒的下巴，也被什么利器刮出一条血印，其深度刚好可以阻挠他明天早晨使用剃须刀刮胡子的行动。我手头没有利器，这根本无须回忆。他的下巴怎么会出血？其余两位是内脏受损还是皮下出血尚不可考。种种迹象表明，他们四人趁我发难之机公报私仇互相暗算以平心头积怨这一事实简直不容置疑。可见人心不古。这个重大发现导致我长时间精神亢奋。晚上我躺在被窝里，连梦话也不会说了。
二
一架打完，我们又和好如初。岂止和好如初，简直比开初还要好。尽管如此，我仍然对我们算不算朋友毫无把握，因为我们很少有意见一致的机会。
假如我说今天太阳真好，他们四个中间准有一个会说可惜天气太热。反过来要是他们谁说尼采这家伙了不起，我就可能说上一句萨特太伟大了。每逢此时其他三个旁观者定然心领神会同时守口如瓶，一切褒贬尽在不言之中。就这么回事，我们还常常寻找机会互相干扰。要么这一个清晨五点钟收听无名电台华语广播，要么那一个半夜起来小便将步子走得重似千钧。不过平心而论，我们偶尔也齐心合力，至少当楼上的本科生不慎把尿盆打翻、天花板上浑黄液体淋漓尽致的时刻，我们有同仇敌忾的愤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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目录：
目录
自序
黑颜色
没颜色
那天下雨了
水祸
圈
贞操游戏
老 M 死后
最后的艳遇
左手
绝响
从此以后
桑烟为谁升起
附录：蒋子丹：游戏与设计
——一种现代新女性主义小说诞生的证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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黑的颜色
(蒋子丹)
考虑过后，我决定用《黑颜色》作为这本小说集的书名，虽然它是一篇旧作。我觉得从它开始，可以比较方便地梳理我过往的小说写作，尽管担任《天涯》杂志主编以后，我已经很有些日子没写小说了，但对于小说的思考和向往，可以说从来未曾停止过。
在各种小说中，我比较偏爱带有荒诞色彩的那些。我认为荒诞总跟幽默分不开，而真正的幽默是人的一种优秀素质。对这种素质的仰慕，大约始于十五六年前对西方现代主义文学经典作品的阅读。那时候，文坛上现代主义思潮西风东渐，各流各派的经典作品让我大饱眼福。说也奇怪，在众多大师中最与我相通的，先是海勒再是加缪，此外还有一个不大见经传的法国作家埃梅。至于晚些时候我也喜欢上玛格丽特·杜拉、西蒙·波伏瓦以及美国女诗人积金森，那是另外一回事。这种相通也许是因为我本人实际上是一个比较正统的人，内里缺少的正是幽默，缺什么就羡慕什么，也许又是因为我本来就具备了幽默的潜质，看了他们的作品才被调动起来。谁知道。
后来我写了一批仿幽默与仿荒诞的作品，如《黑颜色》、《没颜色》、《那天下雨了》、《假月亮》等等。虽然《黑颜色》在当时颇为我赚得了一些赞誉，但事后重新审视，不能不说这批东百过于追求皮毛的效果，对幽默与荒诞的深层含义并没有吃透。它们太注重细节的荒诞而忽略逻辑的荒诞，在语言上实行地毯式俏皮话轰炸，到了写中篇小说《圈》的时候，实际上已经走向油滑。那时候有些读者包括我的家人在内，都说你的东西越来越叫人费解。我并没有把这当成一种警告，相反还有些居高临下的沾沾自喜。那年头正盛行以高深莫测为尊的文坛不正之风，读不懂有读不懂的妙处，不懂也得装懂。乔依斯的《尤利西斯》我就不相信有谁真正看懂了，可还是有不少作家一写创作谈就声称自己最喜欢的作品就是《尤利西斯》。好像谁要是公开承认自己不懂乔依斯，便等于承认了自己是半个白痴。在我渐渐习惯写这类小说的过程中，并没有意识到有一种技法上的半身不遂症正向我袭来。一动笔就变形，细节写实这一条腿就悄悄地萎缩了，等到空了几年不写，再回过头想写些写实性略强的小说时，才发现脑子里对生活细节的贮存是如此之少，这使我对自己的小说开始有较为清醒的认识。
我开始试写另一种荒诞小说，即是所有细节都真实可信（至少是貌似真实可信），没有一句话让人费解，但在骨子里横着一个荒诞的内核，这个内核里正包裹着某种险恶的真实。我想我可能给自已提出了一个力不能及的标准，甚至连这个标准本身说出来都文理不通，然而我的确感到了这种小说的存在，它在遥远的高处向我招手。我必须朝这个方向走。经过《老M死后》、《贞操游戏》和《最后的艳遇》并不尽如人意的热身，等到写出《左手》、《绝响》和《从此以后》时，我已经部分恢复了写小说的自信。我的朋友们也为这些新的小说给了我足够的鼓励，假若这个时候我继续写下去，也许会多一些叫自己和读者都觉得有意思的作品成为铅字，事实上它却因《天涯》的编务中断了。单从写作的角度说，是有点可惜，但我必须很郑重地说，《天涯》杂志的工作在另一方面让我获得的充实和收获并不亚于写作，相信当我离开那个岗位回到书桌前，它给我的裨益将日渐深远地显现。
感谢这套丛书的主编李锐和北岳文艺出版社给了我这个重新回顾自已小说的机会，也希望读者们有耐心跟我一道进行这次回顾。为了使我在以上所说的写作过程脉络比较清醒，这本集子所选择的大都是带有荒诞色彩的篇目，编排大体以时间为序。
(2001年春节于海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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图书名称： 黑颜色
出版社： 北岳文艺出版社
作者： 蒋子丹
装帧： 平装
开本： 32开
出版日期： 2001年8月
版次： 第一版
国标编号： 7-5378-2244-1/I
丛书名： 涨潮丛书
作者国家： 中国
主编： 李锐
页数： 320
￥：16.00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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