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没有什么是不重要的——专访Vjian建筑空间设计宋微建
董倩(Tina)
  研究传统文化、佛教禅宗,风骨、气度、性情,这是在描述一个古代文人么?可这样一个人,喜欢捣腾新玩意儿,自己弄手机,还把微博这样的现代玩意儿玩得风生水起。

  桀骜不驯、偏执、工作狂,你能看到激情澎湃彰显出的勇者无惧,这是一个棱角分明的沸腾着青春血液的愤怒小青年么?——中国十佳酒店设计师、中国室内设计师年度封面人物、国际传媒杰出设计师、中国室内设计二十年杰出设计师、国内先锋设计师、中国十大室内设计影响力人物。可这一个个的奖项,三十多年的无数作品,无一不显示着这是一个举足轻重的老资格。

  他究竟,是一个传统的捍卫者?还是一个现代的创新者?

  我忍不住给宋微建贴了好多标签。也产生了大堆疑问,这些看起来好像毫不相干的关键词断断续续串起来一个画面——儒雅,温和,沉稳;少言,不羁,犀利。

  电话接通,之前的种种印象统统立体了起来,原来这才只是了解的开始。

从环境到意境,什么东西是可以留下来的?

  在中国历史文化与空间设计探索之路上,宋微建对“巧于因借,精在体宜”、“欲则屏之,嘉则收之”、“虽由人做,宛自天开”等哲学思想研究颇深,并将其灵活的运用在空间功能、改造重建、视觉导向、新旧工艺等设计手法中。他用老祖宗的天人合一,自然回归的概念构筑出一个个令人气定神闲的空间。他说,“中国人为什么要讲求天人合一,就是要尊重自然,就是意味着人与自然是平等的。什么样的设计是好的设计?评判标准什么?要我说,有生命力的设计就是好的设计。在设计中,没有什么是不重要的。佛教说,众生平等,万物皆有灵,这里的物不仅仅指蚂蚁、小鸟,我们设计中的物也有感情,哪怕是那些无法表达自己的物体。我认为,西方讲究的是改造自然,我们讲的是顺其自然。设计的过程就是觉悟的过程。随着工业化的发展,人与自然之间原本相互协调的关系慢慢被打破,因此“天人合一”的思想就显得更加重要。

  谈及他说提出的“新江南形式语言”,他说,我尝试不把符号作为元素设计具有新江南风格的建筑。结果很成功,很有江南味道。重新认识江南的观念对我们现实生活有着非常积极的意义。老祖宗很聪明,借天借地,因地制宜,这个如果恰当的用在设计里面,它不是西方的设计理念,不是西方的理论传统,甚至也不是现代设计总结出的理念传统,它是源于中国的理念,这就是新江南的东西。你说简约主义。简约主义是在西方上世纪五、六十年代提出来的,中国在几百年前就已经提出来了:少即是多。这个从理论界并没有解决,中国人比较务实。所以我们要从这方面尝试着先做一点东西出来,来让大家慢慢形成观念。所谓现代主义、简约主义,都是相对西方古典主义风格抛弃了传统繁琐的形式后形成的。到今天是多元化出现的。但是它没有把中国的建筑纳入到这里面,假设当时我们东方的建筑观念已经融入到西方了,也许它不是古典主义,现代主义。我也反对把中国的形式看成是一个传统的东西,它还有许多传统背后的这些东西,我们把它挖掘出来。把江南风格格式化,花草、平台、楼阁不再是必有元素,那么新江南的风格注重的是它的形式背后的事物,注重它的自然观,人生观、价值观,然后再提炼升华出来那种风格。

  当然,设计语言的转化是很难的,转变不是一蹴而就。我们如今倡导设计师学习国学,不是要广大设计师变成文化研究人员,而是希望大家有这么一个意识,至于每个人会走到哪一步,完全凭个人悟性。我相信潜移默化之下,一定会有打动人心的作品。

创新的思想障碍,评价标准的同质化、西方化

  宋微建认为,类似苏州园林文化属性传递出的中国传统文化的意境,其代表的语言已经越来越多地被世界所认同,“我们之前似乎一直被西方文化所压抑,大多数设计师迷失在多元化的风格中了,中国传统的设计法则与精髓没有得到发掘和继承,这也许是全球经济一体化造成的。经济可以是单一化的,可文化应该是多样性的,我们不应该让世界以为它只是一种过去的东西,一种地域文化,如果你深入去研究中国古代的思想,你会发现这是一种能在未来使世界重新认识中国的思想。传统文化中有很多值得我们当今设计师好好借鉴的地方,比如前人对于空间的理解,他们做的造型,你看苏州园林,为什么我们呆在里面感到舒服?尤其是从中理解他们的设计思想,用以阐释现代人的生活方式”。

  从大量博物馆的设计、古镇古街的改造经验积累中,宋微建发现,中国的传统文化与西方文化不仅仅只是一种地域差异的问题。因为大部分人都以西方的理念为主导,并没有真正理解中国人自己的精神和思想。两种世界观,价值观截然不同的民族,决定了东西方文化有本质上的不同。照搬西方水土不服的观念并不符合中国人的生活方式。但随着中国越来越受世界关注,比如王澍,莫言的获奖,我们可以看出来,世界在观察中国,中国在观察自己。中国文化渐渐为世界大格局不可缺少的一部分,老外都来中国寻找设计元素和灵感,而我们自己呢。

  从历史上来说,西方是马背上的游牧民族,他们是没有土地概念的,而东方民族占尽天时地利的条件,看天吃饭,养成了对自然的敬畏,我们认为,人和自然是息息相通、血脉相关的整体。人是生态系统的一部分,而不是反过来,自然成为人的经济系统里被称为“自然资源”的部分。拿苏州园林来举例,我们在“小”空间造“大”自然。房间里的盆景、屏风都是生活的一部分,也是自然的一部分,我们老在问,什么是东方文化,我们的日常生活就是传统的东方文化,这种基因来自我们的血液里,与生俱来,根本不需要刻意追求。

  宋微建今年在微博上引发过一次风波,就是沸沸扬扬的保护桃花坞事件。“我们应该吸取的一个很深的教训,大批真的物质遗产被拆毁,然后又花了很多的钱建了许多假的东西。”我们要以修复为主,还原传统文化。桃花坞事件现在这个事件还没有完,也完不了,因为这是一个不可挽回的损失。桃花坞上面有许多事件他是违法的,这要承担责任的。这个上千年文化你毁掉以后,不了了之。这个就是什么?我们全民对这方面意识要加强。

  “设计讲求的是创新,但也离不开传统的文化”。对中国传统文化的继承和发展是宋微建一直坚持在做的事情。好的空间设计离不开这种文化的熏陶。而且,我认为,我们一直以来的坚持其实已经有了效果,这一天不远了,很快就会到来。

  “可每每我一说我的观点,周围人都说,宋微建又在鼓吹老东西啦,我求申诉。”宋微建笑着说。



苏州湖心熙园会所



朴园-苏州桃花坞博物馆 改造前 / 改造后



朴园-苏州桃花坞博物馆 改造后室内


幸福就是做自己喜欢的事

  兴趣变成专业,从画画到设计,宋微建的生活,工作,思维方式,完完全全被设计占占据。公司管理者、主持设计师、活动组织者,他忙得不可开交又乐此不疲,问每个人问你幸福吗?相信不同的人都有自己内心的感受。“我一直走在设计的道路上,是因为我喜欢。”他说:我从05年创建的微建设计事务所,现在已经更名为:Vjian建筑空间设计的公司,主要做高端场所,酒店会所等这样的项目。我们的设计都没有固定的风格,我觉得,所谓风格就是自然而然的表达,通过我们规划的专业流程,从指定目标,到实现目标。所有项目都是这样进行的。这么多年,我没有盲目扩大Vjian微建的规模,就是要一步一个脚印的做设计,而不是流水线似的做工程。知道自己要什么,设计才有生命力,你才知道你的道路是怎样的,你的每一步才是有规律的,自然而然而且扎实的。

  宋微建是和中国室内设计共同成长起来的第一批人,从80年代5、6个人去争一个项目,到现在可以做自己想做的。我们国家起步晚,刚开始一般人都没有设计的意识,那时候有房子就住,根本没有人想到还要装修,还要设计。现在不同了,不管多普通的人家都是要做设计的。我在翻看王受之老师的世界工业设计史开始,忽然意识到,室内设计师就是生活的服务者,他们的感觉比一般人敏锐,“我为什么不画画了,却要做设计,我自己真的特别喜欢设计,不同于纯艺术,设计是可以满足实用需求的一种艺术。不能只单单审美,不然就是画家、雕刻家、艺术家的艺术作品,一定要适用,但又不仅仅是满足功能,不然这样,工程师来做就好了。两个应该是并在一起,为什么不能呢?一个室内设计师应该是文理通吃的,而设计出来的作品是应该是文艺又实用”。我问他,这么多身份,你不累吗?他说,对你爱的事情,你不会计较付出了多少,得到了多少,其幸福感完全来自于对设计的喜好。的确,要让自己成为幸福的人,必须选择自己喜欢的事做。经济高速发展行业洗牌之后,一定会留下一些精英人才,社会需要精品的时候,设计师的黄金时代就来临了,唯有坚持和爱好才能构建这个黄金时代。”

  灵感怎么来,会枯竭吗?我问他,他给我讲了个的故事,贝聿铭在设计卢浮宫新入口的改造时候消失了整整六个月,总统密特朗不解地问贝聿铭:“这半年你都去哪了,你的大师级设计灵感为何到今天才迸发出来?”贝聿铭回答说:“我哪也没去。这些日子,我住在卢浮宫附近的一个宾馆,每天的工作就是去看卢浮宫的旧入口。我早上去,晚上去,甚至下雨和刮风也照去。通过无数次的观察和思考,我的灵感才突然出现。”人人都知道,超凡的作品需要设计师超凡的灵感,却很少有人知道,这种超凡的灵感并不是天生的,它就是不断的深入生活和细致的观察。

  他是无时不在思考,想这想那,想设计,看人生,我是停不下来的,他说。他执着自己的理想,用自己的方式固守内心的自由和坚持。



苏州上林苑别墅

敬天惜物、顺应自然,让遗憾的艺术不再遗憾

  现在好多人,为了满足生存,唯利是图,急功近利,没有把问题想透彻就动手去做设计,这不仅仅是设计师,这是现代人的通病。未来的设计要更理性一些,就是要回归自然。我们应该关注一下自身的文化,这个对于未来的发展是有好处的。如果可以,我希望建设部、行业协会有一个规范的制度,共规范、促进设计水平的发展。要有政府决策,也要有行业自律,我们的社会和我们的设计师都应该认识到,设计是生产力,可以创造价值,设计是需要收费的,加入行业协会也应该有一定的条件,提高门槛,减少行业内的良莠不齐。现在各方虽然有相关的调整,但是力度大不大,而我们行业协会承担了比较多的工作,2011年由宋微建策划组织的CIID年会非常轰动,1500人,25个分会场,无数的交流,许多人评价说是史上最好,宋微建却认为后来想来有点后怕,生怕没有控制好细节。他用自己的坚持和行动得到了社会和业界人士的认可。可我现在越来越不爱抛头露面了。他说。

  08年地震以后,宋微建志愿承接了壹基金所筹办的四川省什邡市渔江村灾后重建工程,设计占地面积9000平方米,安置总人口达1779人。他说他在用卫星地图观察的时候,发现,这边的房子是不讲究朝向的,很自然的散落在山间,这让他很惊讶,很多人拿着一些符号就说是中式设计,中国每个地方各有各的特色,各有各的生活模式,成都和上海定义的休闲放松就是不一样的,每个地方需要的设计和和地域特点有很大的关系。他按照这个脉络,把现代的设计想法融入当地川西民居元素,并秉承了当地建筑特色。村落最后以依水而居,还规划了集商业用房、农贸市场、饮食、社区办公、文化教育中心、老年疗养中心。建成之后,当地居民非常惊讶,说感动得快要哭了,可我告诉他们,这就是你们一直以来的生活呀。

  谈到商业和文化的对接,他说,设计必须融入生活,当设计太商业化时,很多人称之为商品,当设计做成文化时,那才是名副其实的作品。其实设计的商业性本身也没有错,谁也不能从设计中剥离商业价值的存在,然而设计师不能仅仅将目的停留在盈利上,设计与商业,商业与艺术,一个是骨架,一个是血肉,有骨有肉才是最有价值的设计。有思想的设计才能称得上设计文化。我只希望在做设计之前,好好思考,反复论证,充分协商,缜密考虑,让遗憾的艺术能够少一点遗憾。

后记

  一个人不能脱离他的时代,所以只能以自己的方式、不媚不亢的态度投入这时代。我想,一个内心安静的人,在纷扰的周遭里能保有自己的内心天地。这样的人,做的什么设计,不言而喻。



吴地人家



张家港新世汇酒店


宋微建
上海微建(Vjian)建筑空间设计有限公司 董事长/首席设计师
中国建筑学会室内设计分会副理事长
中国建筑学会室内设计分会第十二专业委员会 会长
苏州科技大学建筑学院 客座教授
全国杰出中青年室内建筑师
全国有成就资深室内建筑师
2005中国十佳酒店设计师
2005中国室内设计师年度封面人物
2008年国际传媒杰出设计师
1989-2009 CIID中国室内设计二十年杰出设计师
2010国内先锋设计师
2011中国十大室内设计影响力人物

近期主要作品:
首都博物馆(新馆)老北京民俗馆
苏州桃花坞木刻年画博物馆(朴园)改建工程
朱家角人文艺术馆
苏州历史文化古街山塘街改造工程
四川什邡市渔江村灾后重建工程
无锡灵山古竹老街改造工程
张家港新世汇时尚酒店
上海瑞金宾馆总统楼(马歇尔别墅)
苏明装饰公司大楼

Vjian建筑空间设计 授权提供项目图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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